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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  曲和 SIDE

 

合租帖除了最初有零星几个响应以外，接下来两个礼拜里都乏人问津。眼看月租缴交日渐渐迫近，曲和天天上线人工置顶帖子，同时开始留意别人的合租信息。

 

他的运气总不至于太差，侥幸看到距离福利院更近一些的某栋新建居民楼放出的招租信息。房东夫妇要出国照顾刚分娩不久的儿媳妇，房子空置三个月到半年，招短期租客，权当帮忙看家；房租也因此比曲和现时还住着的市中心地段低廉不少。

 

曲和当机立断联系上他们。房东先生退休前是大学校长，曲和这种年轻鲜活的青年自然分外合他眼缘。房东太太也很中意他，主动把房租再往下压了一点，还免了前三个月的水电费。双方一拍即合，签了合同各自保存。

 

曲和只花了半天时间便把家当都搬移过去，简单打扫干净之后，他下楼买了玫瑰花束和鲜果篮，赶在日落前到达福利院。老院长和孩子们听说他搬家了，离得更近些，自然都很欢喜。曲和把水果分给他们，留了一点提在手上，带着花束绕到福利院后方的小山上。

 

他有更重要的事。

 

说是小山，其实不过是个微微隆起地面的土丘罢了。曲和三两步爬到顶端，把花束摆放在一座简陋的孤坟前，几个桃李鲜果在旁摆成用于献祭的品字型。

 

“方瑶，我又来啦。”曲和将矮矮墓碑当成那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挚友，挨着它坐下，揪了两把坟头的杂草在手里来回搓捻，“今天天气不错。”

 

沈方瑶听了会说，是啊，你看天边那朵云，像不像你欠我的十块钱。

 

七岁的曲和窘迫得红了耳朵，他当然也记得自己借了沈方瑶的钱去买CD的事。他挺了挺单薄的胸膛给出保证：下个月婶婶给零花钱了就还你！

 

沈方瑶故意逗他：可以，先收利息。

 

曲和很紧张，他可没有多余的零花钱：什、什么利息……

 

先弹一首给我听听啊，你那些宝贝曲子。

 

曲和摇摇头：不行，我还没练好。

 

沈方瑶比曲和虚长两岁，没有多少音乐天赋，慧根也远不及他，不懂那些咿咿呀呀的旋律。她自己有个孪生兄长，却总喜欢每日逗曲和这个弟弟玩儿。

 

不可以不行，走吧走吧。她连番怂恿，拉曲和的手。

 

天生适合拉琴的手，一直如此柔软而坚韧，替她挨下过戒尺的许多鞭笞，搀扶着她跌跌撞撞进了产房，有着她离世之前渺渺感知到的最后一点温暖。

 

夏风也是暖的，吹得眼底微微发热。曲和低头静静坐了一阵，起身拍拍草屑道别。

 

“走啦，明年再来找你。”

 

时间不早不晚，他还不打算回家，心血来潮想去看看半个月前给福利院买的新钢琴。桐桐没有爸爸，出生后一直很黏曲和，被他带得也喜欢一些叮叮咚咚的乐器。沈方瑶还在的时候未曾刻意去培养她，只放任女儿在曲和身边打转，图个耳濡目染。

 

桐桐才四五岁，启蒙的话倒是正当年纪。曲和看得出来小孩儿也有点天分，大概随她父亲。

 

院长去锅炉房给孩子们烧洗澡水了，护工和志愿者们不过夜，太阳落山也就跟着下班了。一大屋子小魔王无人看管，吵吵嚷嚷的直要掀翻屋顶。曲和有的没的想了一通，推开后门，便听到桐桐在角落里拔高了声音喊他。

 

初时曲和只道是小孩子凑一起玩闹，突然又听见小侄女带着哭腔唤了两遍，才意识到事情严重，忙赶过去一看，小孩儿才买没多久的新裙子已经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，蕾丝滚边凄凄惨惨地垂落地面。

 

曲和花了一刻钟才摆平这出闹剧，通知完全被蒙在鼓里的院长一声，抱着哭哑了嗓子的桐桐离开福利院。

 

“对不起，桐桐。”他怕小孩儿怯生，没敢带她坐车，好在也不远，一路抱着走回家。

 

道歉到了最后，对象变成了沈方瑶。

 

到底是他疏忽了。

 

明明自己也是这样被欺负过来的，怎么会没考虑到这点呢？

 

曲和自责不已。

 

到家之后给桐桐洗干净换了新衣服，喂了牛奶，又讲白雪公主的故事哄她入睡。曲和亲了亲她的额头，转身打开电脑百度领养手续。

 

翌日周末，机构不对外办公。曲和只好带小孩儿去参与乐团排练。成员们不知底细，都打趣桐桐是他藏起来轻易不露面的私生女。曲和打从心底厌恶这样的玩笑，好在桐桐压根听不懂，她只要小舅舅在身边陪着便无比高兴，何况排练的地方还有她第二喜欢的叮咚琴。

 

好不容易捱到工作日，清晨曲和趁桐桐还没睡醒，先跑了一趟福利院把必要的文件资料拷贝好。买了早餐回去喊小孩儿起床，一起吃了包子豆浆，整理完毕才义无反顾地出发。

 

“沈翘。”窗口里面大姐姐喊她。

 

“沈翘。”桐桐一板一眼地纠正她：“七依熬，翘。”

 

曲和笑了，他其实有点紧张，多亏桐桐解围。

 

“对不起，”大姐姐笑起来唇边有个米粒大的梨涡，她低头翻了翻曲和提供的复印件，核对电脑系统登记在册的信息：“曲先生是吗，沈翘她不符合被领养资格哦。”

 

曲和一愣：“请问是哪里出了问题？我可以提供原件。”

 

大姐姐耐心解答：“和资料没关系。核查过已经有企业团体通过慈善总会对沈翘进行长期资助了，期限到她年满十八周岁为止。这种情况下我们一般不予办理被资助对象的领养手续。”

 

即使早已设想好失败的结局，但这个原因无疑远远超出了预料范围。曲和彻底呆住了，但他很快反应过来，急急追问：“是哪个企业团体？”

 

大姐姐看了看径自玩着手指的桐桐：“抱歉，这个不便告知。”

 

是了。通过慈善总会筹办的资助计划，规定了资助人与被资助人互不联系。这套规则说辞，他曾亲身经历过的，应该比谁都清楚才是。

 

大概不忍见到曲和过分低落，大姐姐宽慰他说：“也没说一定不给办，你先把表格填好，尽人事听天命吧。”

 

机会很渺茫。曲和知道，但有些事他认为还能努力一把。下旬收到最终回复当天，他不死心又跑了一趟领养机构。大姐姐刚好下班，被他堵在门口。

 

“我很清楚您的难处，”曲和低声恳求，“但我只想知道是哪个善心人。您放心，这个秘密会被妥善保管到桐桐成年那天。”

 

大姐姐有感于他的情真意切，什么也没说，只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报纸亭外竖起的广告牌。

 

曲和把广告牌上登载的那本财经周刊买回家，翻完了封面人物长达二十张彩页的专访。

 

谭宗明的确很高大。曲和与他只有过一面之缘，对此仍印象深刻。

 

名副其实，桐桐的长腿叔叔。

 

他也总算理解透彻领养手续回执上冷冰冰的驳回理由。试问谁的经济实力能与整个晟煊集团匹敌呢。

 

桐桐是不幸的，年幼失恃，除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舅舅外无依无靠；但她又是幸运的，在最无邪的光阴里，早早邂逅了她的恩人。曲和很羡慕她。

 

而那个送他人生中第一把、也是目前唯一一把大提琴的长腿叔叔，如今又在哪里呢？

 

“这倒像老谭的作风，”安迪听曲和简单陈述来龙去脉之后捂嘴笑道，“他就是这样的，老好人一个。”

 

曲和说：“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他的私人号码，我还是想争取到他的理解。”

 

“没问题，”安迪迅速把自己老板卖了，“不过老谭前天飞法国去了，得再过一个星期吧，连我都联络不上他。”

 

“好。谢谢你，安迪。”

 

“不用跟我客气。对了，OREADE的票你给尾款了吗，别忙得忘了，就这两天截止。桐桐如果喜欢，也可以带她去啊。”

 

曲和只有苦笑，含糊地答应下来。

TBC

# 配角们怒刷存在感

# 我错了(。﹏。*)谭霸霸下章必定上线